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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;此女面容姣好,气质清正,纤弱却不娇羸,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不输男子的慷慨气节。反观他,家世不显,父母亲族俱亡,祖籍亦非建安,可谓真正的孤家寡人。
如此仙人,他自是不敢奢求情爱,便是能搭伙过个冬也挺好。
然而……
眼前的女子远比他想象中的坚韧。
“——或许在你的心中我很了不起,时时见危授命,不畏人言,坚守本心,为百姓出生入死,然而这些都只是表象。”
“当然,我并不否认自己的功绩,但这些年来,背后若无人替寒英遮风挡雨,自我初入官场的那刻起,就已经被恶人踩进泥坑里再也爬不起来了。”
暮时,寒气越来越重,女子关上轩窗,一双鹿眸直勾勾地凝视着他——
“寒英自认知恩图报,不愧不怍,如今助我之人身陷囹圄,我又怎可视若无睹?”
她的话向来点到即止,不会教人难堪。
任轩虽然听得一知半解,却也明白了她此行的决心。
眼前的章大人,和初来照磨所时那位鲜言寡语的姑娘相比,似乎很不一样了。
多说已是无益,他孤身多年,历经沧桑,很多事情接受起来总是比别人要快。
遂无奈笑笑,“任某能有今日,皆因大人提携。大人之后若有用得上任某的地方,尽可传信与我。”
唐璎亦是爽朗一笑,“行!”
她顿了顿,忽而眉心微拧,似是又想起了什么。
“说起来,我眼下倒真有一桩事儿得麻烦你。”
任轩俯首抱拳,敛眉肃容道:“大人请吩咐。”
*
交接完公务,唐璎回官舍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。
陈升和陆讳过来给她送行,一如半年前的那个雨夜。
与前者不同的是,送行的人数由三人变成了两人。
思及宋怀州,唐璎眸中闪过一抹悲痛。
数日未见,陈升瞧着似乎苍老了许多,身形佝偻,两鬓又添了几缕新白,好在精神头尚算矍铄,陆讳则依旧是一副潇洒豁达的模样。
唐璎一一见过礼,弯眸看向陆讳:“听阿惠说,我等毕业后老师便辞去了书院的职务,适才举国云游归来,前脚才踏入京都的大门,后脚便冒雨来为学生送行,寒英不胜感激。”
闻言,陆讳放达大笑,随后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,“老夫既已收你入门,哪怕远离庙堂,不问世俗,自己的学生偶尔还是要关心一二的。”
唐璎璨然一笑,眸中透着几丝俏皮——
“如此,学生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她乃陆讳公认的亲传弟子,自当身份尊贵,若是大肆宣扬,必受名士追捧。饶是如此,她却从未以名儒之生自居,也许正是这一点,陆讳才愿意主动同她亲近。
陆公为人低调,不涉党争,一生培养贤才无数,官居高位者更是薮见不鲜,却无一例外都作了古。而他如今年逾花甲,却依旧逍遥快活,由此可见,慎独慎微才是他的道。
“春闱过后,犬子便成日闲赋在家,直至小仇大人因公殉职,才肯去大理寺试官,状态却始终不大好。”
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望天叹了口气,古井无波的苍眸中终是染上了几分无奈。
“你若是愿意,从兴中回来后不妨搬去大理寺小住几日,也省得那小子整日将心思挂在那亡人身上。”
陆公有三子,大公子早已为国捐躯,小儿子则去北梁做了摄政王。如此一来,他口中的“犬子”,便只剩下行二的陆子旭了。
想起仇府灵堂内那道清瘦的背影,唐璎心念微动,颔首应道:“学生记下了。”
陆讳满意地点点头,又赠了她几本地方博物志,随后撑伞离开了。
陆讳走后,陈升又饮了两盏茶,同她寒暄了一阵,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兴中的景。
唐璎垂首听着,许是屋内炭火烧得太旺,令她有些神游天外,忽地就想起了陈升拒绝升迁的举动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——
宋怀州落马后,她这右副都御史的职位原是属于陈升的,却被他自己拒绝了。
说了许久,陈升的絮叨唐璎是一句都没听进去,她不知走了多久的神,隐约间似乎听见自己问了一句——
“宋大人近来如何?”
听她提起挚友,对方的声音明显一顿,转而变得有些滞涩——
“还活着……”
唐璎眼皮一跳,胸中如被巨石碾压,沉得她喘不过气。
被问及近况,寻常的回答理该是“还不错”,“尚可”,亦或是“不大好”之类的,可若只是“还活着”,那应当是相当不好……
“昭狱里,怀舟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,还不忘留下遗谏四处游说,意欲为你入阁造势。”
入阁……
眼眶有些泛酸。唐璎突然就想起了结业那日,书院举行释褐簪花礼,宋怀州于高台上缓步而下,为她和李书彤戴上杏花,随后满怀兴致地吟了一句——
“红颜入阁引忠谏,宫闱智谋蔽群贤。”
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