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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上双眸亦是亮得惊人。

  赵谨立在堂下,不敢直面视君,却能感受到御座上目光之热烈。廷尉四位候选人从去岁五月至今大半年的时间,一直呈胶着状态,虽然赵谨对这处势在必得,却也不曾想到会这般快落入自己手中。更不曾想到,是由女帝打破僵局提出的。

  “赵主簿?”座上少女直点名号。

  赵谨此刻回神,执笏出列,“臣接旨,定不负陛下圣意。”

  朝会至此,又重新静下。

  群臣恭立殿中,两手执笏,背挺首垂,不视君王。时间一久,原也是难熬的姿态。半晌,只觉台上帝王从座上起身,诸官皆松了半口气,想来是要散朝了。

  然当真只松了半口气,便闻女帝话语连接而来。

  “朕自登大宝,掌先帝基业,也知蛮夷仍在,失地未收。内有幽冀二州多番民乱,外有南燕、东齐虎视眈眈。天下不臣者多矣!然总觉再有不服不忠者,不至于在这皇城内外,在朕左右之间。总以为与诸卿日日处,当是君仁臣忠,不想竟在朕咫尺之间,便有人图朕性命矣!”

  话到这处,女帝亦是厉声呵斥,怒极而笑,“试问诸卿,食君之禄可忠君之事否?”

  “臣等无能,请陛下恕罪!”百官伏地而拜。

  有为没保护好天子而愧疚的,譬如雍凉臣子,虽然他们偶有不遵者,但女帝终究与他们同出一处,利益攸关。

  有为没有对渭河桥上事宜生深究而懊恼的,譬如陈章等人,眼下只想急急回府问自己孙子弄清状况。

  有心中直言大胆却又害怕被牵连的,譬如赵励一处,毕竟往日对女帝多有不恭。

  亦有沉静无声、思万千者,譬如桓起。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,少年女帝竟然会将这事直接掀到台面上来。前头已乱方寸。

  江见月高台踱步,俯瞰百官。

  她如今是没有权柄在手,但只要他们称臣一日,她便是君。她出口浊气骂一顿总是可以的。

  新春伊始她过得憋屈,便是谁都不得欢畅。

  自然斥声责骂亦费力气,他们一耳入一耳出,心大者无关痛痒,说不定转头还觉她是跳梁小丑。

  于是,她便又道,“罢了,与其再此请罪,不如修正己身。廿八渭河桥刺杀一案发生于去岁年终,今日散朝后,三公九卿各部,凡四百秩及以上官员,重呈年终计,字数不得低于三千尔。由抱素楼五经博士处初审其文,御史台二审其绩,后上移朕处,由朕亲审,至上巳节毕。”

  至此,散朝。

  群臣伏地恭送君主,少年帝王从丹陛下,相比来时的一点慌乱如今又恢复了平缓,唯经过赵谨处微顿步伐,余光扫过他。

  赵谨不动声色挪了挪头,见少女唇角勾起,似笑盈盈唤了他一声“师叔”。

  *

  百官下朝归府,十中六七叫苦连天。

  若说这少年女帝刻薄寡恩,然如此被刺,都不曾降相关官员的官职阶品。自然也和她手中无权有关。但是她连杖责都没有,不过训诫尔,足够宽仁。但要真言其宽厚仁爱,诸卿也实在不敢恭维。

  竟让他们重写年终计。

  所谓年终计,便是一年任上的年终总结以及来年计划。许多都是对着前一年的修修补补,反正只要所在任上无有大错,如此上交都无妨,左右走个形势归案罢了。

  却不料,这会专门定了字数,还挪来抱素楼和御史台两尊大佛掌阅。这两处一来是要求文采过关,一来是要求政绩对案。

  各部高官或内政,或军事,或财政,或人才择选,将天子权柄分瓜干净,唯留了最无用的学教这块,为不至于太难看而留在天子手中。

  不想到今日,被少年君主拿来做文章。

  若是放在平时,自也可以敷衍过去。但这回不行,这是因天子被刺之后对群臣的责罚。若再不用心处之,罪名可大可小。

  官员三五成群,回顾女帝尚位至今一余年来的事。

  半年养病不上朝,原以为胆小懦弱之。

  上朝后改朝会频率、集门阀捐供,当是得丞相帮衬,似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尚有城府者。

  开年这一出,却又将事事挪上台面,仿若大开大合样。

  一时间,竟难看不出其到底是何心性!

  亦偶有人感慨,天子心性难测,方是最可怕的。

  且还是一位少年天子。

  下这般结论者,不知面目。

  是初三这日,桓氏府邸中,桓起得了密信,书上提醒之。

  “贵人还说什么?”桓越问道,“可有说下一步计划,是静止还是出鞘?”

  “你猜猜!” 桓起将纸条扔入炭盆中。

  桓越瞧着一下高燃的火焰,将茶水分给兄长,“女帝将刺杀一事挑破,三司必举全力彻查。那日动静太大,实难将痕迹全部掩去,只怕早晚查到我们桓氏头上,如此当是要我们行动?”

  桓起饮过茶水,点了点头,眉间却并不松快,只默声望向外头。

  “那贵人可有说施以何计?”桓越观兄长神色,安慰道,“阿兄可是觉得当下实在意外了些?”

  按计划,渭河上刺杀女帝,原是极好的一计,无声无息,干净利落。甚至她原本还想着如何给苏恪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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