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、第十七章
缓缓地长吁一口气。
歇了一刻后,她挣扎地坐起来,褪下层层的衣裳,反过身子从镜中看着自己的背脊。
那些一道压着一道的疤痕原本已经黯淡了,此时却重新鲜艳起来,红艳艳的,从肩胛中间开始,一直蔓延到腰间,把徐宴芝生生劈做两半似得。
徐宴芝折着脖子,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的伤痕。
费了偌大的力气,终于要将伤治好,因为一场双月当空,看着又要不好了似得。
她有一具美丽的躯体,狰狞的伤口无损她的美,更添了一份诡异的冶艳,是绚丽绽放的花朵花瓣上留下的红痕,愈发显得颤颤巍巍,娇艳欲滴。
可这并不是应该的。
徐宴芝瞪着镜中美丽的躯体,她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脊,白皙的手指,被鲜艳的红痕反映上妃色。
她的瞳仁颤抖着,明白这宣告着她容易被侵犯,无力反抗,只能柔软地垂下头,奉出她纤细的脖颈,任人宰割。
徐宴芝呼吸急促起来,她吸下一口气,想要顺下喉咙中哽住地那块使她疼痛的疙瘩。
她咽不下去。
她颓然伏在床上,死死揪住光滑的被褥。
她恨这躯壳美丽又无用!
金乌西坠,太阴峰上的风雪愈发肆虐起来,大殿上的结界不稳当地忽明忽暗,引得殿中刮起了几乎将房顶掀翻的风,琉璃瓦碎裂的声音不时从远处传来,让昏沉伏在床上的徐宴芝猛地一个激灵,清醒过来。
她的脸颊触碰着温暖光洁的血蚕丝,又趴着缓了缓,然后松开了抓住被褥的手,艰难撑着床坐直了。
此时的她面上已经半点不见颓然,嘴唇紧紧地抿成线。
徐宴芝面朝桌上的镜子,坦坦荡荡地挺直了背,抬起了下巴,她观察着镜子中双眼布满血丝的女人,面容僵硬地叹道:
“就这么点能耐啊,徐宴芝……”
芝字的音被她收进嘴里,变成意味不明的嘶声。
她出了一会儿神,而后外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。
徐宴芝抬头看了看外头,惊觉与闵道一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,于是她重新穿好衣裳,将纷乱的鬓发梳好,想着既然是要画像,又打开了妆奁,取出了一枚流光溢彩、似木非木的发簪带上。
对镜端详时,徐宴芝忽然意识到,今日距离宇文令去世,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,她也有许久未曾梳妆打扮了。
闵道一替她画的像,若是能挂在大殿之上便好了,那她发间这枚簪子也要被画进去才好。
这般想着,望着鬓发间若有似无的流光,她的心情终于慢慢好了起来。
徐宴芝最后整理了身上长裙,走到院门处,笑着对着外头的闵道一说道:“久等了。”
闵道一捧着画卷,冲她咧嘴笑道:“没等多久,师娘方才可有歇息一下?炊玉饮可用了?”
“用了,确实眯了一会儿。”徐宴芝引着他走到院中,指着小花园问他,“在这儿可好?”
“在哪儿都行!我一定将师娘画得好看!”
闵道一兴冲冲地坐在徐宴芝从屋中拿出来的椅子上,将画卷铺在院中原本一张石案几上,指挥着徐宴芝在院中寻了一处绝佳的好位置,挥毫画起来。
没画一会儿,他便注意到了徐宴芝发间的簪子,惊喜道:“是这一枚簪子,我还记得师娘同我说过,这是您与师父成婚时他赠与你的。”
徐宴芝闻言,眼中波光流转,她应了声,伸手拂过那枚发簪,近乎无声地叹道:“这是掌门亲手为我制成的。”
当她终于费劲心思,让宇文令将她看在眼里,那个男人的眼中不再只有冰冷审视,他不再漠然离开她,破天荒地朝徐宴芝展露出笑颜。
徐宴芝顺从地露出了她脆弱的脖颈,若有似无地展出她背后的红痕,她弱小而美丽,正适合成为宇文令长剑上殷红的剑穗,成为他无尽仙途中聊以慰藉的暖夜。
大婚前夜,宇文令俯视着坐在窗前梳妆的徐宴芝,自锦囊中拿出一枚发簪,替她簪入发髻中。
他赠与徐宴芝自己亲手制成的、自圣山之巅取回的冰木发簪,对她说,她的容颜只有太阴峰顶的旖旎之景才能媲美。
多么惹人怜爱的比喻,又多么摄人心魂,教人生出淬了毒的野望。
若今日他还活着,还能对徐宴芝露出那样居高临下的笑吗?
“看到这枚发簪,便让我想起了掌门曾经对我的种种。”徐宴芝的眼睛亮晶晶的,语气中是由衷的赞叹,“若没有他,我怎么会有今天呢。”
“师父与师娘真是鹣鲽情深……”
闵道一似是感动,眼与鼻头皆红了。
修行之后,连作画的速度都快了许多,进来不到半个时辰,闵道一便画好了徐宴芝的像,却不肯给她看,一叠声叫着师娘,拦在画前道:“现下是画好了,但却不是成稿,等明日起来还要再润色一番,师娘且再等等吧!”
徐宴芝失笑,摇摇头指着院门口道:“那便早些回去吧,明日再给我。”
小院的门,自闵道一踏入后一直开着,远远有小弟子候在外头,待久了便要连累这些师弟师妹枯等,闵道一连忙收拾好了画具,一边冲徐宴芝道别,一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小院。
他与远处的小弟子们互相颔首打了招呼,七扭八拐地穿过了整个太阴殿,来到了前殿他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