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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去顶锅的上官多。
两人干脆也不等明日了,连夜把人押送过来了账。
郗士美仍然没睡,收到消息不由一哂。
笑完了,又在心下一叹,果然麻烦人人都怕,迫不及待想要甩脱。但他和他们,又有什么分别呢?
只不过他已深陷其中,没有能够推卸责任的对象,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他脱身。
想到这里,站起身来,在屋子里慢慢踱步,心中反复思量。
转了半天,心头仍不宁定,他又回到座位上,将写着一连串名字的文书翻开。
这上面,都是与今日的案子有关的京中权贵,消息灵通的已经送了名帖过来,就是消息不灵通的,明日也该遣人过来了。
其实这种案子,处理起来说容易也容易,郗士美甚至已经非常熟练了,无非就是各打五十大板,顶多视他们的靠山大小略微调整一下比例,总之真相不重要、案子也不重要,让背后的人满意就好。
可是说难也难。
难在郗士美本人其实也很讨厌这种和稀泥的方式。
虽然明知道为官之道,就是要和光同尘,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,但是从本心里,他又十分厌恶这些。
如果天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那也就罢了,他只要不沾上一身泥,管他们怎么狗咬狗?
偏偏天兵做事虽然冲动莽撞,却处处都道理分明。
郗士美想象中的玩家惹事:桀骜不驯、好勇斗狠,因为完全不懂京城的规矩而得罪无数贵人。
实际上的玩家惹事:见义勇为、犯罪克星,虽然确实得罪了人但道理都在他们那边。
后者当然比前者更麻烦。但也比前者更痛快。
郗士美若不是处理这件事的主官,一定会为天兵击节赞叹,甚至上书一封,在陛下面前替他们辨白。
偏偏现在要面对这些麻烦的是他。
他既不甘心用原本那种和稀泥的方式来解决事情,又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。
或者说,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应该怎么做,只是——
只是舍不得为此事付出代价。
一念及此,郗士美不由微微苦笑。他终究也开始贪恋权位,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?入仕时想要扫除妖氛、清朗乾坤的抱负,什么时候渐渐变了模样?
夜深人静,郗士美坐在斗室之中,忽然想起了父亲。
他的父亲郗纯,当年也是能与张九龄、颜真卿等名士显宦交游的才子,本来也应该大有作为,但当时的京兆尹崔昭被宦官鱼朝恩的党羽羞辱,而时为宰相的元载却与鱼朝恩勾连,不肯问罪那些党羽。父亲视此事为国耻,因此辞疾归老、十年不出,高风亮节,人号“伊川田父”。
若是父亲泉下有知,见自己如今这般作为,想来也会失望吧?
想到此处,郗士美垂下眼,视线再次落在纸上那一个个名字上。数量其实并不算多,但是王室宗亲、外戚子弟、宦官党羽、高官门人……都已经集齐了。
能在京中横行无忌者,无非就是这些人。
若是真的能够将这群人一网打尽,整个长安城的氛围都会为之一清。
而现在,能够做到完成这件壮举的机会,已经摆在了他面前——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股势力能无惧上面那些人,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也不怕,那恐怕就只有不属于此间的天外来客了。
错过这次机会,他就算身居名位显职,恐怕念头也难以通达。
相反只要能做成这件事,就算跟父亲一样辞官归老,也不枉此生。
他这个京兆尹也做了几个月,差不多是时候卸任了,又有什么放不开的?
摆烂一念起,顿觉天地宽。
郗士美伸手将案上那张纸拿起来,凑到烛火上点燃,看着它烧成灰烬,心胸瞬间就舒畅起来,压抑已久的睡意袭来,他也懒得回寝室,和衣往胡床上一卧,就迅速入梦了。
……
唐一倒也不像大家想的那样,从头到尾蒙在鼓里。
她虽然不太方便出去逛街,但也是会看直播的。就算不看直播,论坛肯定每天都会逛。
刚开始一两个玩家出事的时候,她还急一急,后来案子越来越多,唐一就彻底麻木了,有种债多了不愁的豁达感。
不过该汇报的还是要汇报,所以很快,消息就被送到了雁来面前。
来汇报消息的玩家一脸心虚,看得雁来好笑。
玩家干的那些事,她其实早就知道了。
毕竟赶路无聊,也就能陪着郭昕说说话。但郭昕上了年纪,旅途劳顿,也没有什么精神,需要更多的休息。
所以她的空闲时间也很多,只能刷论坛看直播打发时间。
自然也就将玩家的各种表现都看在了眼里。
平心而论,雁来觉得玩家已经很不错了。
大概是在西域养成的好习惯,他们既没有随便溜门撬锁、当着主人的面冲进别人家里去翻箱倒柜,也没有在路边看到什么好东西就直接抢到手里,说“此物与我有缘”。
总体来说,还是很守规矩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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